第89章 藍燈

績下來那天，路見星眼角點的是一顆藍痣。

一提起績，他就捂住心口，著盛夜行笑。很幸運，他們雖然都沒上本科，但讀了同一所大學。錦大的專科，他們還有三年和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待在一起。

填志願對他們來說並不需要費太多力，唐寒看了一遍他們填的志願，就說可以這麼填。

唐寒說，盛夜行你要是開點兒的就不至於專科了。

盛夜行心想，不開的我也上不了重本啊。

展飛的軍校錄取書來得早，他選擇了市里一家還不錯的中餐館請客。

從地鐵口出來，盛夜行被風吹得有點兒冷。他只穿了件背心，以前背部留下的傷疤結痂落，稍稍一扯，滿背都是淺痕跡。路見星手上去，歎口氣。

盛夜行笑著他的。

“有時候我捨不得市二，總覺在這裏才是最真實的。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希。”展飛說，“以前我覺得這種群離我太遠，真正接之後發現大家好像也沒什麼兩樣。”

畢業典禮結束後，市里搞採訪的那群人又來了一次。

其中有一個是去年見過路見星的，所以這次提前準備了問題，還去諮詢過唐寒，說想看看能不能採訪一下。畢竟這是個考上了專科的“星兒”，和市二的畢業典禮一起報導一下，能給很多境艱難的家庭一些鼓勵。

唐寒花了半個小時，和路見星通，說了目的和容。

可是採訪對於現階段的路見星來說，還是有些困難。

外界資訊，是他“質的障礙”，屬於選擇接收。

一場簡單的問答完畢，路見星沒有表現出去年的恐懼和排斥，倒是安安靜靜地坐完了這五分鐘。

“加油哦。”

路見星只說了這三個字。

他不太明白這三個字的重要，講完就站起來往採訪室張，想找盛夜行的影。

被尋找的人正靠在門框邊，眼神複雜地看著他，有喜悅，有滿足，有說不出的緒。偌大的教室化作深海，映海面，海底波紋閃。路見星口中說出的每個字是蚌殼耀眼的珍珠，值得魚群慶賀。

七月的市二安靜非常，只剩新高三的還在埋頭苦讀。

蟬鳴鳥，流明綠意。

市二校園，似乎有永不止息的生命力量。

唐寒說，有幾個教育中心招暑期志願者，包吃住，出勤按天算，能來就算好的。這消息通過顧群山的傳到年級上，高三七班的人一個沒去，反倒是展飛和莊報了名。

展飛八月初就要去大學報導，但七月還算空閒。

他想，在自由的時間做些有意義的事。

雖然說他屬於普通班級，但長期與特殊班的兄弟們廝混，三年下來，對這麼一個群他也有了自己的見解。

也願意去為他們做點什麼。

盛夜行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後，專程去展飛在的教育中心看了他和莊。

展飛是助教，平時就幫老師做一些簡單的工作。由於他是在教育中心見的男，還年紀輕輕，許多不到十歲的小孩都喜歡跟他玩。

很多年後，盛夜行都還能想起當時敲門的覺。

路見星和幾個大男孩站在他後，前是一扇彩的、半敞開的門。

“開門看看吧，”展飛在他旁說，“我給他們說了有幾個哥哥要來拜訪他們。”

“你說了我們的問題沒有？”盛夜行小聲道。

“說了的，”展飛笑笑，“可是這並不重要。”

是的，不重要。

“別張，”莊小聲地說著，將眼神移到盛夜行握住路見星的手上，“你……”

盛夜行覺到被注視，笑了，“嗯？”

莊看懂他眼裏的意思，搖搖頭，“沒什麼，快進去吧。”

輕推開門，盛夜行一隻手牽著路見星，另一隻手放在前給孩子們打招呼。

“哥哥好——”

有幾個小天使們綿綿地喊。

也有不吭聲的。

顧群山跟在路見星後，看起來有些張。他們拿話筒挨個自我介紹了幾句，覺得在全校大會上念檢討都沒這麼害怕出錯。

冬夏拎了塑膠袋，從裏面拿買好的盲盒，給座位上端坐的小朋友每個人發一個。

展飛蹲下，耐心地給他們解釋。

莊靠在門邊。

展飛說，盲盒裏面有一個會陪伴我們的小玩。

他說，每個人拿到的可能會不一樣，但都要喜歡它們，要把它們帶回家，並且好好照顧它，可以嗎？

“可以——”

聲清澈，像一枚枚銀幣落進盛滿希的許願池。

從教室窗口悄悄泄。

路見星站在黑板前，著一室的人。

年軀生機，如蒼綠在藍天白雲。已經年的他們正努力長為參天大樹，想要用枝葉庇護蔭涼。坐在位置上的小朋友們是草。

他們，他們迎風生長。

沒錯。

每個家庭拿到的寶貝都不一樣。新生命降臨人世，理應得到最純淨的祝願。

他會照顧好自己，也會照顧好盛夜行。

除了莊和展飛所在的教育中心，顧群山著社區提供的地址，領他們去了幾家其他的小規模機構。社區的人說這種機構很“俏”，有些教學資歷好一點兒的，想進去念書比去重點高中還難。

展飛請了半天假，說要跟他們去看看其他地方。

幾個大男孩兒拎著幾大袋日用品、文上了一座座樓，聯繫上中心負責人，再把這些特殊的禮給對方。

盛夜行說，他們自己也有問題，幫不上什麼忙，只能買點東西了。

微不足道。

有些中心會安防護網，防撞的包邊角，門大多選擇木質，因為靠用頭撞門方式發洩的小朋友不在數。路見星全程沒怎麼講話，只是慢慢地跟著他們，想起許多自己小時候的事。

有家由稚園改造來的中心環境條件不錯，在統訓練室有橡皮泥的小木桌。

盛夜行說去煙，路見星便盤坐上乾淨的墊，和一個怯生生的小孩兒一起，將橡皮泥各種形狀。

“這個。”路見星開口。

小孩兒把白橡皮泥碎，用指尖出弧形，地形容：“啊，餃子。”

路見星愣了幾秒，抿，笨拙地把小孩兒薅下來的橡皮泥團，用自己的方式描述它：“湯圓。”

片刻後，路見星收穫了一個帶甜味兒的笑容。

芬芳撲鼻的花朵托舉住他的心臟。

安全通道口，盛夜行靠在樓梯口，和展飛一起電子煙。

展飛說等八月去報導，要開始為期兩個月生不如死的新訓，本不可能煙。盛夜行說這是你自己選的路，自己堅持點兒保家衛國吧。展飛把他翻過面兒來，用審視的目看盛夜行背脊上的疤，搖搖頭說可惜了。

“沒疤我也不可能去，”盛夜行低頭，“神病這一關就過不了。”

展飛提高聲音：“你都好多了。”

盛夜行點頭：“不可能治，我只是現階段運氣很好。”

“你啊……”展飛把煙收了，揣進包，“自己有病，還找個自閉癥的男朋友。和我一樣走上一條不歸路。”

“那不一樣。”盛夜行打斷。

展飛皺眉，“怎麼不一樣？他的知是生理的有問題，你很明白。但願下次我回來的時候，見星兒能比現在更開朗八個度。他用一年的時間告訴了我，他那樣的病，不代表永久沉默和毫無知。”

“不管他知不知道，我很他。”

盛夜行瞭解到這可能是他和展飛近幾年最後一次談心的時間，索開口說了平時不會講的話。

“他呢？”

“或許也是吧。”

展飛“嗯”一聲，“你覺得值得就好，這話我和你說過無數次。”

“他的生活很難自理，幾乎不可能獨立。放假前，叔叔阿姨找我談過一次。”

“說什麼？”

“他們說，夜行，你是路見星最好的朋友，也是他唯一的朋友……我否認了，我說不止，路見星有很多朋友。如果在一個學校的話，我會照顧好他。叔叔阿姨還說給我一點補，我說好。”盛夜行說著，攤開手，自己那生得淺淡的“線”，笑笑，“我打算幫路見星存起來。”

展飛覺得盛夜行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，又說不上來為什麼，“你這是又當爸爸，又當哥哥，還當男朋友。”

“叔叔阿姨不會拋棄他。他們只是擔心，將來他們不在了，路見星怎麼辦。”盛夜行說。

“我這裏很多家長也這麼說。”

抬起眼，展飛看安全通道門上生銹的鐵鏈，長長地歎氣，“他們擔心孩子沒有去。因為真正能與社會接軌，能自理的孩子太。”

“嗯。”盛夜行沉默。

展飛拍拍他肩膀，“好兄弟。”

“你也要加油，在這兒工作一段時間……算是了結了你一個心願。嗯，我看過唐寒老師發的朋友圈，摘錄了一條：教育本意味著一棵樹搖另一棵樹，一朵雲推另一朵雲，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。”盛夜行難得傾訴。

“是啊。”展飛表示贊同。

“雅斯貝爾斯說的。”盛夜行補充。

“夜行。”展飛他。

“你說。”

展飛說：“等八月我去報導了，可能一年才回來一次，你有空的話，帶見星兒過來看看。”

盛夜行點頭，“你也……帶上我的夢想。”

以後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。

一個為了理想和抱負，一個為了和希。

雙手合十，展飛出一隻手舉起來，“闖平安。”

抬胳膊，單手回握，兩個人的手在一。

盛夜行說：“起落平安。”

完煙回去時，盛夜行和展飛看見路見星還在陪那個小孩兒玩。

他們不太流，各自做著橡皮泥，時不時看看對方。小孩兒好奇地眨眼，路見星靦腆地笑。那時正逢夕西下，橙紅在室和流。

畫面很，展飛有些相信了唐寒在學校進行宣講時的說法。

天使從來都不在天上，而是在人間。

天使芒萬丈。

當晚，盛夜行和路見星回到了出租屋收拾東西。

馬上要到八月，他們得搬到盛夜行在城南的家裏去。等到了中旬，位於市中心的錦大就要開學了。路見星聽說那所大學沿河，晚上能去散步，興得在出租屋大喊大，盛夜行單手本按不住他。

夜裏，他們最後一次靠在沙發上看投影電影。

電影演了一個青春片，盛夜行覺得有必要讓路見星接一些主流片子。是同，路見星也有權利知道異是怎麼回事兒的。

螢幕上，兩個穿藍校服的人騎著自行車從綠樹間穿過，短髮的孩兒大笑，後的男孩兒按住車鈴，“叮叮叮——”地掠過。

影片最後，他們一起步婚姻的殿堂。

看著男主角一起接了那麼多人的祝福，路見星怔怔地。

他突然想長大了。

在電影結尾，主角將捧花抱，雙眼包含熱淚，聲音清脆：“我遇見你……”

拿遙控板關掉了電影，盛夜行翻，靠在路見星側，接過主角的臺詞，“我遇見你，就像……就像在夜晚一直朝著最亮的那顆星星走。”

路見星點頭：“啊。”

“啊什麼啊，快說，”盛夜行親他：“會怎麼樣？”

路見星捂住半張臉，眼出來眨眨。

“會天亮。”

“……”

路見星止不住笑。

他靠在盛夜行懷裏，屁止不住地下，靠半躺的形式。

路見星仰頭親吻盛夜行的下，假裝被冰塊了一下彈開。

他又被盛夜行反手摁回來，低頭回了深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