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個月二十六號下午，陳勛確實去找過祁念爺，”蘇林說到這里又記起了后背發涼的覺，繼續說著，用詞斟酌了兩番，“應該是和夫人有關系的，至于容，還有有沒有后續計劃......”

“容我知道。”

顧颯明說：“去跟陳勛談，外省分公司的財務總監職位，足以保障他和他兒的生活。何瑜的財產能自由分配的之又，看他是要重新開始做人，還是要留在云城中年失業，舉步維艱，自己犯下的錯連累著兒一起承擔。”

他氣定神閑地垂眼，理了理袖：“剩下的就不用管了，先準備明天的東大會。”

第八十八章 （完結章）

次日上午十點多。

會議廳頭頂一排排的燈全亮，墻壁上掛的幾盞黃燈直直照過來，有些扎眼。座位層層排開，顧颯明端坐在最中間靠右手邊的位置，邊聽其他人發言，邊著手里的鋼筆，將筆帽一開一合。

他聽到某時在文件上寫劃兩筆，指關節抵在會議桌上，抬眼，恰好和主持本次東大會的祁董事長撞上視線。

顧颯明面從容地與祁文至對視兩秒，態度還行，不像前幾次那麼無法無天了，但更像是穩勝券下的淡定，一點謙遜，或者說是一種的關懷。

祁文至得了親生兒子這樣的關懷，心自然稱不上好，卻又無可奈何。

若說養虎為患，那也是他存著僥幸心理默許的。

前面一連串的議案一個個過了，談及公司治理管理中的某些問題時，因為涉及東們的切利益，聲音眾多，最后都拋去了顧總經理那兒。

顧颯明全程淡淡的，不疾不徐地回答解釋，言簡意賅，結尾時表示歡迎大家多流，合理質疑和監督。

作為場上第二大東，祁董事長放權栽培的東家，兩年前眾人還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，如今局面不知不覺扭轉，顧颯明已經為祁氏集團不可或缺的存在。

最后還剩一個關于濱海度假村開發項目的議案。

剛開頭，祁文至摘下眼鏡，頓了頓，似乎是深思慮后的結果，他單刀直地表明，因為度假村項目風險評估過高，建議中止。

場上一片嘩然。

除了有參與過幾天前那場簡短會議的董事，其余人對此事也早有耳聞，加上顧颯明又突然休假，惹人猜測紛紛。

而原本今天、就在此刻之前，眾人見兩位前后腳進來，大會上默契融洽，都以為那茬兒早已過去。

顧颯明在濱海度假村項目上做出的果有目共睹，大刀闊斧進行挽救的能力和重組的魄力令人不得不服。然而即便如此，祁文至所言也屬于事實。

可這太不像祁董的作風了。

高風險有時候在有些人手里，會在一下秒轉變為高回報。有些險是無論如何都值得去冒的。

而左右權衡可以，猶豫不決可以，唯獨不能喪失勇氣。

懼怕失敗的人，無論最終有沒有去冒險，多數都會以失敗告終。

理應父子二人都屬于前者，可眼下似乎因為一些晦的原因，分歧嚴重。

“我不同意。”顧颯明不輕不重地放下手里的鋼筆，同樣直截了當。

偌大的會議廳變得雀無聲。

“濱海度假村項目現在正有條不紊地運行中，之前撤資的兩位老合作方確實給我們造了一點麻煩，但也很快解決。其余詳細容的報告本來應該是這次審議過程中的重點，但——”顧颯明低頭笑了笑，轉正對祁文至，“董事長提早就這麼得出結論，好像有些草率了。”

他說：“如果您是對我的個人能力存疑，鑒于目前項目確實多多還有些問題，我愿意承擔相應責任。”

先中止的是東大會。

因為顧颯明持有的份已經足以撼場上維持了多年不變的格局。

中場休息時，董事長辦公室，祁文至倒是沒什麼危機。

他一言不發地泡著茶，滾燙的水倒茶壺，茶葉逐漸在水中舒展開來，壺里的湯由淡變濃。

坐了一會兒，他才看向前方兜站著的顧颯明，說：“把祁念也帶來了？”

顧颯明說：“他今天休息，等結束了帶他回去。”

琥珀的茶水咕嚕咕嚕，與瓷白的杯壁映襯，清香繚繞。

祁文至喝了一口，放下茶杯，緩緩開口：“這六年，接你所不愿意接的這一切，等到今天，難道都是為了祁念？”

半晌，他聽見了回答，一個簡簡單單的“是”字。

明明是早知道的答案，卻還是令他這個當了十幾年薄父親的心重重下墜，“咚”地，最終宣判的鐵錘終于砸下來，沒留一分力氣。

“那麼濱海度假村的項目繼不繼續做下去，公司究竟變什麼樣，對你來說重要麼，颯明，既然你可以無條件放棄，總經理的位置可以拱手讓人，不虧嗎？還是因為本不在乎。”祁文至冷冷問他。

“我沒有放棄，”顧颯明表松弛，“工作不會放棄，祁念也不會。但我會有無數份可以任意挑選的工作，卻只有一個親弟弟。”

有無數條通往強大的路讓顧颯明選擇，而有人天生就適合為強者。

祁文至聞言，神里迸發出些許怒意。

他放棄了，與這個報應互相折磨到今天，他先放棄了，但“親弟弟”這樣的詞匯依舊能挑起他遏不住的惱怒。

“那我在圖什麼，”祁文至閉了閉眼，站起，沉聲道，“你父親能從你這里得到什麼？一個第二天就可以為競爭對手的兒子，你告訴我值不值得？”

靜止許久，顧颯明深吐了口氣，說：“祁氏集團從前對我來說毫無興趣，但現在它很重要，它可以不是我的，但我可以支配的全部始終都會是祁念的。”

“祁念什麼都知道，他從小到大，至今，還是您爸爸。您得到了太多了。這個家原本不必如此冰冷。”

祁文至額角跳，眉間壑擰得很深。祁文至定定看著他，平視，是男人之間的較量與承諾，鋒芒猶在。

但總有妥協。

他們之間不談父子，然而也有牢不可破的信任，基于“利益換是相互的”這一原則，包括拿一點溫換溫。

就算是為了祁念，這個家不必如此冰冷的。

會議最終在有驚無險中落幕。

祁念等在顧颯明的辦公室里，不走，他從書架上挑了本手工裝訂的書籍，安靜地在沙發上看。

好像沒過多久，門就被推開了，又合上了一點，顧颯明的聲音出現在門外，還有好幾個人也在說話，談的工作上的事。

祁念尋聲抬起頭，一直著門口。不一會兒，顧颯明才一個人進來，和祁念相對時目變得和，他徑直走向祁念，問他等得無不無聊。

祁念搖頭。

“不，”顧颯明自然地接過他手里的書，說，“書帶回去看，中午想吃什麼？”

祁念認真想了一會兒：“都好。”

他確實是如此，都好。

但他更關心的事并不在此。

顧颯明笑了笑，說：“那我們換點別的東西吃，晚上去爸爸那兒吃飯再吃中餐。”

祁念一瞬間愣住，然后極慢地輕輕點頭，問道：“他有沒有為難你啊？那份轉讓書有用嗎？”

“差一點就為難了，”顧颯明捧著他的臉一，很近地湊上去，笑著逗他，“全靠祁念，誰讓冷面無的祁董事長唯獨疼他的小兒子多一點。”

好壞，祁念腹誹，被迫嘟著，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的稽模樣顧颯明才一直笑他。

一點也不莊重了。

但他好高興，無論怎麼樣，無論怎麼樣。

在陳勛安排好兒的轉學手續，被調往省外后，顧颯明空獨自去了一趟療養院。

何瑜自從意圖挑起集團部斗爭，使用不彩手段卻輸給祁文至，連顧颯明幫的都不是，最終輸了個一干二凈、七零八落，結局就幾乎塵埃落定。耗上全部青春和人生，押進去了所有放過自己一次的籌碼，為一個劊子手，在最后一場豪賭的桌上，依舊沒有贏。

何瑜強撐出來的早已虛空，易怒的緒加重消耗，轉變為經常神恍惚，狀態時好時壞，總很差。

但依然執著，蠻橫，絕不接所發生的一切，最恨發生在自己兒子上那荒唐的關系，而依舊總是夢見祁念，是發冷的噩夢。

很有人來看。

曾經有一時投機取巧的陳勛，告訴“除了我你還能依靠誰呢”；現在沒有人了。

見到顧颯明的那個下午，何瑜躺在房間里，遠遠看著就開始淚流滿面。

走近后，瘋了一般撲過去，死死抱住了的兒子，好像極度害怕，手卻越攥越。

顧颯明一不地站著，臉上沒什麼表，也沒推開，直到有兩位護士過來把何瑜強行拉開，讓何瑜穩定緒，并去醫生。

私人療養院的各方面工作都十分完善、周全。

等何瑜平靜下來，顧颯明削了一個蘋果，切好，把盤子放在何瑜手邊，坐了幾分鐘，什麼也沒說，然后離開。

在門外，顧颯明和醫生還有負責人聊了片刻，對對方提出有利于何瑜心穩定的轉到臨市去的提議沒有否決，則視況而定。

他說：“如果有需要，比如多來看幾次，都可以。”

顧颯明走前回頭看了看，四周風景宜人，安保措施也同樣到位，而這幢白的建筑坐落于此，像是一塵不染，卻不知能否將人心染凈。

天氣一天一天回溫，六月初，立了夏的云城陣雨頻繁，洗刷著整個城市，卻又很快變干。故而云雨收歇時，初夏的濃郁，枝繁葉茂，耀眼。

到夜晚暮也純粹。祁念下車后站在人行道上，等顧颯明停好車，他們隨著稀稀散散的人群拐彎，往熱鬧的巷子里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