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板劉東,一聽就樂了。“都好幾個月了,還不給結帳?”
屈南低著頭煙,吐一口白的煙柱,練地撢了一下。“等我把他們都帶回家。”
“別要那條狗了,太難看,又咬人。你小心它哪天咬你一口,還得打狂犬疫苗去。”劉東在記帳本上寫字,和屈南認識三年,賒帳也不算什麼,他開玩笑地說,“你小子能不能換一家超市,別欺負我們小本買賣?”
“在你這裡買習慣了,我從來不去別的店,怕有假貨。”屈南笑著說,上的檸檬香暫時被淡淡的煙草製住。
“什麼不去別的店啊?”陶文昌剛好邁進來,“南哥你也在?這麼巧……我徒弟呢?”
“放跑了。”屈南很平靜地說,把煙掐滅掉。
“我就知道。”陶文昌拿了兩瓶運飲料,偶然看到超市老板的記帳本,“東哥這是給誰賒帳呢?”
“他,他非說在我這裡買習慣了,不去別的店。說以後帶人來食街吃飯再結帳。”劉東看向陶文昌,“要不你替他結了?”
“我不,我的錢還得攢著娶媳婦呢。”陶文昌趕搖搖頭,見屈南走了,他也跟著一起走,“既然順路就一起走唄,你幹什麼去?”
“喂狗。”屈南說,一隻手指勾著塑料袋,“你跟著我幹什麼?”
“我看你喂狗。”陶文昌回答,心裡有自己的主意,那條狗要真是西校門育用品店被的,他得想辦法把狗送回去。
屈南也沒反對,帶著陶文昌走向燒烤店隔壁的後巷。距離垃圾箱還剩下十幾米的時候,兩個人一起停下來了。
有一條大型犬正在翻垃圾桶。它上的是土黃的,左耳了一大半,左眼是海盜眼。肋骨上有幾條淺印子,像是皮傷後長不出來。聽到有人靠近,它立刻從垃圾桶裡探出頭來,上還掛著一片烤店扔掉的泡菜。
“我……真的是它?”陶文昌小聲地說,見過這條狗,拴在育用品店的前院裡,是秋田犬的串兒。他再看垃圾桶旁邊,幾個乾淨的食盒就放在那裡,倒滿了狗罐頭。還有全新打開的罐頭,全部一口沒。
“咱們是不是得抓住它啊?”他又小聲地問屈南。
屈南沒回答這個問題,反而扭過頭看著陶文昌的眼楮。“蹲下。”
“什麼?”陶文昌沒聽明白。
屈南也沒有再給他解釋,反而自己先蹲下了。那條狗是大型犬,從陶文昌這個角度看還是人的,反正他自己走在街上看到這麼大的流浪狗,一定不敢招惹。
“它有主人,咱倆把育用品店的老板來就行……”可他還是蹲下來了,因為那條狗看上去比人還害怕。它警覺地盯著這一邊,裡快速地嚼著垃圾桶裡的東西,正在吃燒烤店扔出來的生邊角料。
屈南帶著陶文昌蹲行,這姿勢對他們的長來說比較費勁。每次那條狗一有要跑的趨勢,屈南就停住,陶文昌也隻好停住。
還剩下10米的時候,屈南回摁了一把陶文昌的肩。“你別了。”
陶文昌點點頭,他早就不想了,這狗看著兇。離近了之後,他更加確認這就是西校門那條。屈南正單獨靠近那條狗,大家都是短袖,看著屈南出來的小臂,陶文昌不一把汗。
這狗要是風,一口咬下去肯定要針。可是屈南卻越靠越近,每一步隻挪十幾厘米,速度緩慢卻堅定,在狗的注視之下停下了。
還剩兩三米。陶文昌的手在膝蓋上,覺得屈南可能是瘋了。逗狗也得有個限度吧。
然後,他看到屈南手朝狗晃了幾下,將手背送過去,似乎在讓那條狗悉自己的氣味。
“沒事,是我。”屈南每一個作都很小心,翻塑料袋的聲音一出現,狗僅剩的那隻完好右耳就向腦後。他的作始終很慢,仿佛被剪輯過,一幀一幀地跳,每次一下都要觀察狗的反應,再決定下一步。
一個狗罐頭被他打開了,放在地上。屈南沒有再靠近,而是稍稍一推,將罐頭推過去。
陶文昌不解地看著,以為屈南還會有下一步作,誰知他倒退著蹲行回來,臉始終朝向狗的那邊,倒退著行。
到了陶文昌邊,屈南說︰“別站起來,蹲著出去。”
陶文昌隻好跟著他一起行,兩個人土地公似的退出後巷,等退出那條狗的視線範圍,陶文昌才問︰“你不怕它咬你啊?你和它嗎?”
“它認識我。”屈南站起來,上止汗劑的氣味沒法忽視,“這是它第一次見到我來,沒有跑。”
“那你還靠那麼近?”陶文昌有安全意識,“你知道犬科的咬合力多大嗎?它一口咬你小,你這輩子職業運生涯報廢。”
“所以我沒讓你過去。”屈南撢了撢上的灰,“它雖然和我還不,可是它習慣我的氣味了。它認識我。”
“切。”陶文昌不信,“習慣你的氣味?除非你每次來都把止汗劑往喂食的地方噴。”
這時,屈南從兜裡拿出一個明的小塑料瓶,先往上噴了一下,再開始大面積噴灑,全噴灑在後巷的口。
陶文昌看瘋子一樣看著他,仿佛自己置於檸檬樹下,變了一顆檸檬果。“南哥,你幹什麼呢?”
“流浪的敏訓練。”屈南收好塑料瓶,一滴都不給陶文昌噴,“接近警戒心很強的,必須要循序漸進,不能著急,更不能嚇著它,否則很有可能嚇得它再也不回來,尿失,或者信任完全報廢。它剛剛悉我的氣味,我要讓它習慣我的靠近,讓它明白我每一次靠近都有罐頭。等到它完全信任我了,我會給它戴項圈,帶它回家。”
陶文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但是仍舊不認為這條狗可以養。找機會去問問原主人吧,看看到底怎麼丟的。總不可能是屈南出來的,他看起來不像沒有道德的人。
天上響起一聲悶雷,提醒東食街的學生們快要下雨了。屈南騎著托回校區,存車,準備去宿舍換服,晚上室館還有訓練。
兩周之後就有一次小型賽事,主要面向田徑隊,一隊和二隊的人都得上,院很重視,每個運員更重視。
因為他們的生命都是在高倍率之下進行的,運生涯要趕在凋謝之前趕快綻放,盡可能多得參加比賽,恐怕就是他們增加職業生涯寬度的唯一方法。
“咦,屈南?”上樓拐彎時,屈南撞上了一個人。
他扭頭一看,唐譽,學生會新任副會長,和自己同屆,不是院的人但是專業方向是運新聞,也是學校裡叱 風雲的人。
“這麼巧,你來找白洋?”屈南看向唐譽的耳朵,這是真正的小聾人,耳朵上掛著助聽。
“不得已,我是真不願意找他。新上任的學生會主席,脾氣大,難伺候。”唐譽戴著助聽,說話時還是習慣看人的,“半個月後有比賽,我和他商量一隊和二隊的人選。他……提起一個人,陳雙,說是被你帶走訓練了,教練很想培養他。我就隨便問了問,聽說他高三就練了一年,已經過了國家二級運員水平了?還說他的校績已經接近一隊了。”
“這個我不清楚。”屈南搖了搖頭,“只是……他不太想當運員。”
“你能不清楚?”唐譽才不信呢,能進學生會的,又和白洋是好兄弟,全部都是人中的人,“帶他好好訓練吧,有天賦,浪費太可惜了。”
“我盡量。”屈南點了點頭,和唐譽錯之後直接回了宿舍301。今年大三學生也住上新宿舍樓了,六人間,有單獨小浴室,上鋪睡覺,下鋪學習。
一進屋,就聽到顧文寧在放公放錄音。
“這周末……10月12日,你有時間嗎?你要是有時間我想請你吃飯,因為那天是我17歲生日。”
“想約我啊?可以啊,那你哥。”
“真的嗎?那……哥。”
手機就放在顧文寧的桌上,音量不小,屋裡的人都能聽見。顧文寧的聲音好認,另外一個男生的聲音略微嘶啞,低低的,像是變聲期沒過好,好聽的嗓子一直沒有轉回來。
“那我買個蛋糕一起吃吧,我特別喜歡吃甜,你呢?”
“哥啊。”
“哥。”
“我不喜歡吃甜,你別買太甜就好。”
顧文寧收拾完上鋪,將近1米88的高,兩條從上鋪忽悠兩下就直接跳下來。他兩個兄弟正在旁邊笑,都是跳高隊的人,以前住一個宿舍。
屈南轉過,拉開自己的櫥,從裡面取運護膝。
白洋也在,剛剛和唐譽商量完這次比賽的注意事項,看了一眼屈南沉默的背影,笑著對顧文寧說︰“別放了,都放了一年了,我們聽得都能背了。每次打電話都錄個音,知道你魅力大,趕當海王,別釣陳雙。”
“我沒釣他啊,是他主釣我。”顧文寧把手機關上了,“真追著我考首大了。”
屈南繼續準備自己的晚訓裝備,一樣一樣在訓練包裡放好,連頭都沒抬起一下。
白洋又掃了一眼屈南,高中三年同學加大學兩年,屈南這人打什麼主意,自己最清楚。但是他又看顧文寧︰“文寧啊,其實你總放電話錄音……傻的。好在你不是真喜歡陳雙,不然你都不知道自己牆角怎麼被撬的。”
“怎麼了?”顧文寧拽起運的下擺,有院標配人魚線。
“這要是有人了心思,花一年時間,就足夠從你倆的電話錄音裡了解陳雙。這要是一旦準備撬牆角了,絕對不是空手,是帶著鐵鍬有備而來,對吧?”白洋朝顧文寧一笑,“好在,我只是提出一個假設,走吧,一起晚訓去。”
“走吧。”一直沒說話的屈南這時直起了腰,往自己的左膝蓋上了一塊膏藥。
瓢潑大雨是夜裡下起來的,陳雙半夜就醒了,睡不著,又擔心基地的花遭殃,又要替四水捂著耳朵。
“一個,兩個,三個,四個……”陸水躲在陳雙的懷裡,耳朵已經被捂住了,睜著眼楮,額頭布滿汗水,一下一下往陳雙的口上撞。每一次,額頭都輕輕地撞在陳雙的鎖骨上。
“沒事,哥在呢,哥不走。”陳雙用被子蓋住他們,把兩個人遮起來,不風。
第二天,倒是一個雨過天晴的好天氣,陳雙送完弟弟再去學校,看著路邊那些被暴雨打蔫的月季,心疼得不了。
上午他又去了一次招生辦,詢問退學的事,招生辦說這麼大的事必須要給家長打電話,嚇得陳雙又跑了。有什麼辦法又能退學又能瞞著家裡人呢?陳雙想了一上午,無果,吃過午飯再去室館等屈南,憂心忡忡。
室館裡熱氣騰騰,所有人都在為兩周後的比賽做努力。陳雙仍舊選擇人的地方坐,先給四水打電話提醒他好好吃飯,掛掉電話之後,拿出了無線耳機。
周圍太吵了,各個項目百花齊放。這邊是撐桿跳,那邊就是三級跳,跑道上是跑步運員,墊上的背越式跳高選手剛落下。果然是田賽徑賽不分家,都用一個訓練場,可這些沒法吸引陳雙的目,他把耳機塞好,點開了手機裡存好的音頻。
聽小黃書。
旁邊是能把棚頂掀翻的加油聲,陳雙已經點開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個,可是剛剛點開,悉的檸檬香已經靠近他,陳雙這次沒有驚慌,悉了這個氣味,是屈南來了。
或許是昨天被屈南拉了爪又揪了尾,陳雙張得手裡一,手機掉在地上。他趕撿,直起來之後,旁邊已經坐了人。
“給我帶水了麼?”屈南笑著問,甩了甩頭,甩出來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水。
陳雙嗯嗯點頭,趕拿,耳朵裡已經聽見若若現的聲音了。不是特別高昂的聲,而是很克制很忍的,被人捂著才有的泣音。
“謝謝,我正好了。”屈南接過水,擰開之後揚起下,瓶口都沒沾著就往裡灌,轉眼就灌下半瓶。陳雙看愣了,第一次見人喝水這麼……猛。
仿佛他喝的不是水,而是一瓶子男荷爾蒙。
耳機裡聲加快,還有撞擊時特有的拍打聲,被捂住的聲音半哭不哭。陳雙想手關耳機,卻看著屈南喝水,沒法彈。
還好是降噪耳機,又沒人聽見自己的小黃書。
喝了差不多一瓶,最後兩口屈南直接倒在臉上,渾然不覺地了下。脖頸上變得漉漉,他轉過頭看陳雙的時候,鎖突筆直地頂出來,還有一青的管。眼睫還掛著一滴。
“你……”屈南忽然皺了皺眉,將自己半的劉海兒全部捋向後,出眉眼和額頭來。
“啊?”陳雙猛地驚醒,看著他滴水的鼻尖,又看他起服臉。運員這種生真奇特,仿佛他們天生溫高,能把空氣蒸乾。
屈南沒有馬上回答,而是等了一會兒。陳雙不耐煩了,你到底想說什麼啊?表這麼奇怪?我還沒揭發你好很奇怪呢,在大街上公然追泰迪熊。
又過了半分鐘,屈南終於再轉過來,看了看陳雙的耳機,移開視線,很不好意思地靠過來,用手擋住,去靠近陳雙的耳朵。
“陳又又,你耳機是不是沒充電?”
小黃書正到關鍵部分,裡面的人終於忍不住哭著出來,喊老公饒命,喊自己不行了。陳雙一個激靈,看向自己的手機,再摘耳機,再戴上試試。
媽的,沒電了。
手機一直放的公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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