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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北城天街》第19章

“當然這一方面也和社會觀念有關係,發現一個人是同志,周圍的人都歧視他,我以前就被有當同志的經歷,很清楚這種。沒有人敢坦白自己的取向,久而久之所以積累了太多的問題。就像一個被歧視的小孩,犯錯了自己不說,也沒人知道,有娘生沒爹教是外因,但沒人管,你得自強,你要自律!人要自己對自己負責,不能因為沒人疼你你就長歪,沒人揍你呼你掌,你就去吸毒當殺人犯反人類反社會,你說對不對?放縱自己才是致命的因,長大以後知道鑄大錯,悔之已晚。”

林澤歎了口氣,說:“對。”

清白而潔自好的同志也有很多,但總是到約束不住自己的個連累,發生什麼事時,輿論所指往往只有一個詞“同志”,如果把同志圈比喻一個人,確實就是這中年人說的況。

“所以你們需要比正常婚姻的男人有更強的自製力,過得苦是必然的,這是大環境促的,非一朝一夕能解決,有困難就要面對,同時不放棄抗爭的念頭,一邊約束自己,一邊和群命運抗爭,積極改變社會觀念,直到沒有人歧視你們的那一天,可以領結婚證的時候,好了,這才修正果了。”

“別說做不到,只要有決心,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,都是男人,為男人要有擔當,同志裡潔自好的例子也多得是,用怕寂寞為名來當藉口的那些人,又憑什麼說做不到?同志小夥子我見過不,有很好的,但更多的是,人雙方在談的過程中難以維持長久關係,也耐不住寂寞,經不住不了打擊,我不是指你,凱子說你一直在嚴格要求自己,你是楷模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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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澤笑了起來,中年人又認真道:“但你是記者,你有責任去揭這種現狀,一方面讓社會看到你們這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在發生什麼,消除歧視,告訴他們,你們這個群中氾濫著一種什麼心態。另一方面,提醒同樣為同志的人潔自好。你看,你人是多神的一個小夥子?本來你們可以廝守一輩子,這樣就生病了,數著日子過,過一天就了一天……”

林澤剎那間就被到心裡最難過的地方。

“……生活這麼好,這麼好,頭上卻懸掛著一把利劍,隨時會掉下來,多可惜?在他走了以後,同志圈裡還是這樣嗎?如果他的事不能給任何人帶來警示,悲劇就會一而再,再而三地重演,我希這次的報紙上也有你們的故事,張在報欄裡,給你們這些自己人看,讓他們自尊自,不要因為懼怕其他人的指責而閉口不談。”

林澤閉上眼,點了點頭,眼淚流了下來。

中年人道:“積極面對困難,你是個充滿正能量的好孩子,我相信你們都有慢慢改變社會現狀的能力。”遂拍了拍林澤的肩起走了,陳凱在遠招呼他,那人便過去坐下,和陳凱繼續聊天。

林澤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著,人來了一個又一個,林澤今天接的東西,快等於一年裡當記者所面對的苦難,只能頻頻點頭,這活兒果然不好幹,尋常人聽一點估計就不了。

接近十點時,有人在遠說:“磊子,你去啊。”

“去吧,磊子。”

林澤抬頭,看見謝晨風來了。

他坐在林澤對面的椅子上,低頭看著林澤的雙手,喃喃道:

“基督,我要懺悔。”

林澤想起那句出名的話,答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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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子,你的罪赦了。”

謝晨風臉上滿是淚水,哭得渾發抖,躬握著林澤的手,許久後他終於平靜下來,抬眼看林澤。

“你都起皮了,要多喝水。”林澤說。

謝晨風哽咽道:“我想要,我想要很多東西,我想要那些靠自己的努力能得到的東西,我小時候相信,要當一個好人,上天一定不會虧待你,後來因為一些事,我不信了,後來因為你,我又信了,但已經太晚了。”

林澤小聲道:“我本來相信的,被你搞得也差點不相信了,我的老師說,付出不一定有回報,但如果因為害怕沒有回報就不付出的話,就永遠都不會有回報。好了別哭了,現在明白還不算太晚,我看看……好看的,裡面穿的什麼?”

謝晨風靜靜坐著,林澤去翻他的V型領子,說:“不錯,小人送你的?”

謝晨風說:“一個阿姨給我們織的。小K和阿空他們也有。”

“嗯。”林澤覺得這穿起來很暖和,令謝晨風上暖洋洋的,連帶著他的心裡也舒服了些,V領下是林澤曾經買給他的短袖襯,這時候已經很晚了,大廳裡的人陸續離開,陳凱在把凳子歸回原位,林澤問:“同志多嗎?”

謝晨風說:“這裡的同志沒來的還有十幾個。還有一個媽媽和兒子,都染了病毒,母嬰傳染,今天回娘家去了。”

“他們家裡人都知道麼?”林澤問。

謝晨風說:“同志家裡的大部分不知道。”

林澤說:“過年過節,就都在這裡聊聊天,吃東西?”

謝晨風說:“春節的時候他們都會各自回家。陳凱在開導他們,讓他們別瞞著家裡,一來避免染傳播,二來家人也好有心理準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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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凱收拾好零食,林澤和謝晨風出來,謝晨風給同志小圈子裡的人正式介紹林澤,掏煙散煙,林澤蹙眉道:“不是戒煙了麼?”

謝晨風道:“一點,真的很了,這包煙還是上上周買的。”

“磊子怕老婆。”有人道。

又有人來掏謝晨風的口袋,把他的煙掏走去分,走出康樂中心,謝晨風挎上林澤的運包,問陳凱:“凱哥,住哪家酒店?”

林澤心想陳凱也沒幾個錢,現在在做公益,更要節省點,忙道:“不要破費了,我住你家就行。”

陳凱搭著那中年人的肩膀,說:“那行,家裡都收拾好的,磊子很乾淨,我這幾天和朋友玩,不回去了。”

中年人給林澤遞了煙,林澤接過,夾在耳朵後面,笑道:“沒事,我睡謝磊的房間。”

中年人說:“你必須接組織安排,因為你人在我們手裡,小斌會開車,明天讓他帶你們出去玩。”

林澤笑了起來,謝晨風看了林澤一眼,問:“住幾天?回去的機票訂好了嗎?”

林澤和謝晨風在路口朝其他人告別,答道:“等報社催我回去加班,不一定。”

謝晨風說:“去吃宵夜?”

林澤擺手道:“不吃了,飛機上吃過,你住什麼地方?工作呢?今天我就是來查房的,全部老實代。”

兩人走在前面,後的人又在笑話。

林澤回頭道:“謝磊平時有什麼表現?”

“他酷得很!”有人笑道:“從來不笑的。”

又一名年輕人說:“磊仔,你原來怕老婆!”

謝晨風說:“對,我真的怕老婆。”

這一下起哄更甚,數人走到十字路口,就像小學生放學一樣,又有一波人告別去坐車,最後剩下他們倆,在昏黃的路燈下慢慢地走。

“我覺得你比從前也沒好多。”林澤道。

謝晨風說:“我覺得比以前好多了,想到你還在重慶,好好地活著,就高興的。”

林澤說:“你因為生病了才會上我,我們才會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認識,所以沒什麼可憾的,命運註定就是這樣。一切如果從頭開始,回到你還健康的時候,我們也不會認識,對不對?痛苦的緣分也是緣分,帶來傷痛的也是。”

謝晨風沉默片刻,而後點了點頭。

林澤說:“走吧,我給你買了東西。”

謝晨風帶著林澤進了一個居民社區,林澤還在樓下買了點水果,上了二樓,拿出防盜門上的超市傳單看了一眼。

這是個兩室一廳,客廳很整潔,沒有電視,牆上掛著禪的筆字,桌上放著電腦,林澤打開燈,茶幾上放著滋病的宣傳資料。客廳還有幾個地鋪,謝晨風說:“阿澤你先在客廳坐會,我去收拾一下房間。”

林澤道:“我幫你吧。”

謝晨風道:“不不,真的不,幾分鐘就好。”

謝晨風轉進房,林澤問:“還有其他人住?”

謝晨風在裡面說:“有時候會接待一些來廣州的滋病自願者,或者網上報名的,想來廣州謀生的家庭員。”

林澤問:“都是凱哥一個人在忙嗎?他幾歲了?”

謝晨風道:“三十五了,他像咱們這麼大的時候有錢,自己在山西,和他哥哥合開了個小公司,賺了多錢的,他哥哥因為嫖得了滋病,還傳染給他老婆,他們去世以後,他把公司關了,帶著和哥哥的財產,就來做志願者工作了。”

林澤:“他老婆還是他哥老婆?”

謝晨風:“他老婆,他哥哥傳染給他的老婆,十二年前,連他沒出世的兒子也染上了,後來都死了。”

林澤想起中間的那名中年人,描述了幾句,朝謝晨風問道:“那個大叔又是誰?”

謝晨風道:“他李同,是陳凱的朋友,他也有滋病,同時也是志願者。”

林澤道:“覺他說話犀利的。”

謝晨風說:“同叔確實厲害,大家都服他,他認識很多志願者,經常教他們怎麼做能開導病人,是志願者們的老師,他平時不和我們一起,今天陳凱他他才過來的。報紙辦好以後,就會給他去發。”

林澤嗯了聲,謝晨風又說:“還有幾個志願者前段時間剛來過,現在去了廣西,是駐馬店艾滋村那邊來的,前些年的大規模染事件,現在國家已經不給補償了。”

林澤說:“他們主要都做些什麼?”

謝晨風答道:“和不同的患者流,幫助他們解決生活問題,心態問題,讓患者和患者之間通,互助,避免有人因為確診了這個病而輕生,或者有報復的念頭。開導他們去治病,別瞞著家裡人,也要注意和健康伴之間的/生活,安全措施做好,以免傳染。”

林澤道:“需要募捐麼?我可以在渝州日報上開個欄目。”

謝晨風笑道:“你升了?恭喜。現在不用,募捐是最不得已的辦法,大部分況還是要靠自己。”

“進來吧。”謝晨風說。

林澤進去,房間裡全是消毒水味,謝晨風用消毒水噴壺噴過一次,神有點不安,說:“要麼你睡凱哥的……”

林澤坐在床上,說:“沒事,我前段時間特地去搜索了。”

謝晨風有點迷茫,問:“搜索什麼?”

林澤說:“潛伏期也是看況的。”

謝晨風笑道:“對。凱哥說我至還能再活個十年。”

林澤道:“二十年也有可能,像李同那樣。”

“希吧。”謝晨風說。

林澤說:“你對以後的目標是什麼,有目標嗎?”

謝晨風笑了笑,說:“當然有。”

林澤說:“什麼目標?”

謝晨風說:“不告訴你,我都計畫好了,寫在紙上,未來的兩年做什麼,五年做什麼,十年做什麼……十年以後……如果能活這麼久的話,又要做什麼。”

林澤:“紙給我看看?”

謝晨風一本正經道:“在凱子哥那裡,我讓他監督我。”

林澤懷疑地說:“有這東西麼?我明天要問問他……”

謝晨風說:“他答應了我不會告訴你的。”

林澤斜眼瞥他,把服拿出來,讓謝晨風換上,兩人一樣的和西,謝晨風看著鏡子裡的自己,換了服後神了很多。

橙黃的燈下,謝晨風的有種溫暖的覺。

“我……去給你買巾牙刷。”謝晨風說。

林澤嗯了聲,謝晨風拿了鑰匙匆匆下樓去,林澤站在窗戶前,拉開窗簾,謝晨風現在住的地方整潔多了,不再像從前一樣頹廢。

他拉開窗簾,看到一樓的花圃旁,那個穿著新服的人正是謝晨風。

謝晨風蹲在路燈旁,林澤看了半天不明所以,不知道他是在埋東西還是在幹嘛,過了一會,謝晨風起,用了把眼睛,轉走了。

林澤才知道原來他是在哭,這一刻他湧起一,謝晨風或許還能活個十年,但人生能有幾個十年?有許多念頭未曾過,便或許永遠不會出現,然而一經念,這種衝便無時無刻不在驅使著他。謝晨風確診已經兩年了,如果林澤現在願意再接他,他們或許還有□年的時間可以廝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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