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安城一夜之間又熱鬧了幾分。
大夏的年輕帝王李延貞登基已有八年,匈奴之早已平息,邦國之間互不干擾,天下如雍和的年號一般也逐漸有了歌舞升平的氣象。天下的事關懷的差不多了,李延貞便想關懷關懷自己了。
先帝子嗣單薄,英年早薨,李延貞未及冠就登基了。當時匈奴犯,局勢,宮侍奉的妃嬪是貴戚家匆忙選出的幾個端正子,安靜規矩,無趣至極。而李延貞生風雅,喜好詩詞舞樂,可他閑來賦下的詞句連個能陪著欣賞的人都沒有,文臣里詞賦絕倫者甚多,但他稍一提起,朝臣和后宮的回答就達到了空前的一致:“陛下,國事為重。”
多麼心痛。
這日金殿上待諸事回報完畢,李延貞環顧一周,目特意地落在蘇世譽的上,委婉地提出了采選之事,想擇些伶俐子以伴風雅。
蘇世譽垂眸淡笑,答道:“此乃皇家宮闈之事,陛下何須詢問臣等。”
楚明允側目掃去一眼,他分明記得當年是誰輕皺著眉擋回了采選,言辭溫和懇切,勸的李延貞果真多年沒敢再開口。
總結下來便是:年紀尚輕,修養;國事為重,你再等等。
當時楚明允跟秦昭隨口提起,搖頭嘆:“自己不家還要旁人跟著修養,他哪日若是辭了史大夫之職,估計是要去歸修道。”秦昭癱著臉沒理他。
無論如何,采選是定下了,擇天下良家京,供帝王之遴選。
僅僅幾日,就有許多車隊城,在京的家小姐張準備,遠在封地的幾路諸侯也送來人眾多。酒樓茶館里閑話也盡是對采選子的評頭論足,其關注程度熱烈得遠勝過自己娶親。
這氣氛著實染人,連秦昭都冷眼旁觀不下去,去書房找楚明允主提起了這事。
楚明允慢慢地抬眼看他,“你羨慕了?”
“……”秦昭僵著臉道,“那麼多吏急著送人宮,你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?”
前朝后宮,自古都是相互影響的。
楚明允捻著一顆青翠滴的葡萄,“吃不吃?”
“師哥,”秦昭忍不住道,“他登基時我們還沒朝就罷了,現在這個機會你打算放掉?”
楚明允頂著秦昭的目,慢條斯理地將果盤移到一旁,又揀出了幾卷文書擱在書案上,這才抬眸看向他,“什麼機會?”
他冷冷地笑了,“把人作為棋子,送宮去吹些耳旁風?沒用的人才要依靠這種手段來鞏固自己的地位。”
秦昭無言以對。他并不認同這類手段,可楚明允向來風口浪尖,這機會他們看不上,難保別人不會拿來對付楚明允。以他師哥的傲氣,自然毫不放在眼里,可他卻難免擔憂。
楚明允瞧著秦昭這副樣子,忽然道:“你若是有興趣倒也不是不可以……”
秦昭詫異地看著他。
楚明允慢悠悠地道:“仔細想想,雖然我手下沒什麼子可差遣,不過杜越倒是討人喜歡的,不如把他送宮里去?你舍得不舍得?”
“師哥……”
“哎你們說我什麼呢?”杜越推門而。
秦昭:“……”
楚明允:“打算給你準備點嫁妝,秦昭要娶……”
“扯淡,”杜越大大咧咧地找了椅子坐下,“就你整天缺德,秦昭才不搞什麼嫁妝。”
楚明允最后那個字音被杜越清亮的嗓音全然了過去,可秦昭仍是張地看了楚明允一眼,抿了一線。
楚明允偏頭嗤笑了聲,戲謔地長嘆了口氣,拿著那摞文書就站起顧自往書房外走去。
杜越在后他:“哎你上哪兒去?我才剛來!”
楚明允人已走出老遠,聲音還清晰地悠悠傳來,“這屋里傻氣太重,我出去氣。”
“我靠,”杜越擰著眉,“信不信老子給你下毒啊。”
其實他也就是仗著楚明允聽不見了才敢這麼說說。
“……杜越。”秦昭忽然他。
“干嘛?”杜越看向他。
秦昭一對上杜越那雙澄亮的眼就張口結舌起來,楚明允方才那個字音清楚地砸在了他的心頭,讓他慌得近乎不知所措,但好在他天生一張表不出緒的臉,杜越又不是個細致的人,看不出什麼不對來。
秦昭詞窮了半晌,干地道:“你吃葡萄嗎?”
杜越隨之看向書案上那碟還沾著晶瑩水珠的葡萄,頭一點,“吃!”
那邊秦昭和杜越對坐著認真吃起了葡萄,這邊楚明允是帶著文書進了宮。
太尉與史大夫每月向皇帝回報所掌事務,這是慣例。
楚明允由宮娥引著進書房時蘇世譽已經到了,他手里同樣握著幾冊文書,打量著書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主位上李延貞手握著一把刻刀,低頭正打磨得專心,他旁竟立著足有一人高的木料,淡淡地著香氣,能看得出材質上乘,大概是哪里進貢來的稀有木材。
當今陛下除了政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通,尤擅雕刻作畫。
楚明允向李延貞行禮,李延貞敷衍地應了聲,連個目也分不出來,口中道:“文書就擱在桌上吧。”
書案上早已擱著好幾幅展開一半的采選子畫像,卷軸上還散著好幾把刻刀。楚明允明白蘇世譽是在打量什麼了,他是在找能放下文書的地方。楚明允上前直接把文書在了畫像上,蘇世譽看了他一眼,跟著放下了東西。
蘇世譽理了理袍袖,看著依舊沉浸在刻刀的李延貞,輕咳了一聲。蘇家自太子時便扶持他,蘇世譽又比他年長,李延貞對他是存著敬意的,聞聲連忙抬起了頭,笑道:“朕聽著的,你們回報便是。”
楚明允和蘇世譽實在是習以為常了,任由李延貞看著木料一心二用地聽完了回報,末了收回目看著他們笑著嘆道:“朕得兩位卿相助,天下安泰,海晏河清,可謂幸矣。”
楚明允與蘇世譽笑著應答,其中心思各異。
李延貞沉了一會兒,道:“還有件事,朕想詢問一下兩位卿。”
“陛下但說無妨。”
“這塊木料實屬上乘,朕以為唯有雕刻絕世人方可不負天賜,卿可有能推薦的人嗎?”
“……”
沉默了片刻,蘇世譽開口道:“正值采選,天下人云集,陛下自其中挑揀便是。”
李延貞搖了搖頭,“朕自然是找來些看過的,那麼多秀容尚抵不過蘇卿,朕看不上。”
“臣一男子怎能與之相提并論,”蘇世譽笑道,“再者說,若是真論容貌,楚大人才稱得上是絕。”
一直沉默的楚明允側目過去挑眉道:“我也是男子。”
蘇世譽迎上他的目,微微笑道:“我何時說過不是?楚大人急著強調什麼。”
他忽然想起賢良溫雅的蘇大人其實是個記仇的人。
楚明允全當沒聽到,轉回臉來正撞上李延貞落在他面上的審視目,他不一愣,未來得及開口卻見李延貞神苦惱地搖了搖頭,“楚卿雖也漂亮,但眉眼太妖冶艷麗,不是朕喜歡的那種。”
蘇世譽陷了沉默。
楚明允眉心跳了跳,他冷笑一聲,敷衍道:“臣相貌不合陛下心意,真是……愧難當。”
李延貞抬了抬手,“無妨”,他側頭看向蘇世譽,“你剛才是不是笑了一聲?”
蘇世譽平靜地抬起眼來,“并未。”
“那蘇卿會喜歡這樣的嗎?”話剛口問出李延貞自己卻搖頭笑了,“朕忘了,你從來不會喜歡上什麼。”
這世上有人無數,云集之地除了深宮豪門,自然還有花街柳巷。呢喃鶯啼燕語,繚繞香風撲鼻,是人間的極樂地。
一頂轎停在了紅袖招的雕樓畫閣前,門前迎客的鴇母一見著那男子便快步迎了上去,殷勤笑道:“您怎麼親自來了,有什麼事兒人說一聲不就得了,這匆忙的……”
男子擺擺手打斷的話,“呢?”
“在房里歇息呢,我這就去。”
“不用。”男子抬步走上了樓。樓下的歡聲笑語低了下去,婢為他開了門,恭敬地行了一禮退到一旁。這屋裝飾仿佛走了與此地全然不同的地方,素凈溫和,全無浮華態。紗帳層疊幾重,隨風輕曳,婷婷影近了,一只胰開帳幔,子對他輕輕一笑,眉眼和秀麗。
靜姝對男子行了一禮,這才抬眼道:“您親自前來,怎麼不提早通知一聲?”
男子坐下,笑道:“沒什麼事,來看看你。”
靜姝上前親自為他斟滿了茶,淺淺笑著,開口正說話,遠方忽然傳來一聲悶響,連帶著地面都微微了一,極是輕微,基本被樓下調笑聲響蓋過,若非力不淺之人恐怕難以覺察。男子也向了窗外,他們驚疑不定地對視了一眼,直覺不安。
慌的腳步聲直奔向這里,小廝顧不得禮數推門探進頭來,張口就喊:“主!不好了,西郊那邊出事了!”
“怎麼了?”男子猛然起。
天邊忽然炸起一聲驚雷,靜姝快步走到窗前,只見遠鉛云上電如蛇,雷鳴聲如漫天鑼鼓震響,隆隆滾來,重云驟然崩塌,暴雨傾盆而下。
作者有話要說: 蘇世譽:恕我直言,我不是針對楚明允,我是說在座諸位,都有病。
楚明允:→_→
秦昭:→_→
杜越:=口=
李延貞:那麼蘇卿喜歡這樣的嗎?
楚明允:不用問了,他喜歡,所以后來喜歡我了。
李延貞:→_→
蘇世譽:→_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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